#墨卫##墨鸦##卫庄#
冬至贺文。
因为明天要发冬至段子,今天提前发。
“我的执念竟是你”——本命的梗,台词拼接归功于洗脑狂魔 @LX_努力做个撒糖人 ,已得授权。
【灼灼:明亮鲜艳的,思念殷切热切的,盛烈炙热的。】
诗歌是自己写的,描写的内容及文中各处礼仪来自《周礼》、《仪礼》、《礼记》。
度朔山,即桃都山,见于《战国策》、《论衡》、《风俗通义》等书。
我国对于死后世界的想象经历过几度变迁,桃都、泰山、蒿里就是这些变迁的印记。
佛教传入,又演化出地狱诸想象,奈何桥忘川之类逐渐盛行。
总的说来,是新的传说和想象覆盖湮灭旧的,神灵妖鬼传说亦多如此。
没什么合适的BGM,随便附一个吧。
【lo主所有文的总目录——】
或者网页版lof点主页面左侧的【目录】也可以。
================================
晨间的寒气中,室内更觉空旷。
摆脱了醒转那一瞬间迷茫的人,断然收回了青筋暴露,似乎想在空中抓住什么的手。
梦……吗。
卫庄侧目观瞧枕边的鲨齿,复矍然环顾,双目灼灼。
你在。
断然的心问,会得到什么样的回音?
寒凉的空气微妙地流动,似有若无拂过他面颊,如同无声应答。
我在。
狼性的目光渐渐消褪,卫庄翻身而起。
面色整肃,依旧是平时的他。
——好。
※ ※ ※
【劝君慎莫避,一怨两昵昵。】
【劝君慎墨卫,此情恐人知。】
逃不开的……
是心的归所。
冬至日。
一岁首。
除旧布新。
此日前,王宫应例粉刷,监狱应例修缮。
一切就绪,冬至晨起,即行堂赠之祭。
群巫于庭中起舞,以送走噩梦、不祥。
不过……
很快,这一切就不会再有了。
过早西斜的冬日穿窗而入,照成一室昏黄。
也照见长长垂落在他袍上的苍然。
他要去做一件大事。
在此之前……
他要做完另一件事。
端坐在几案边的人眼睛眨也不眨,只是沉默而迅速地将黍饭送入口中。
那样的端重和平静……似乎他并不在意这些食物滋味到底如何。
咀嚼豕肉和内脏时,他的面色依然端重冷峻。
——如同这个季节已被寒冷覆盖的山峦。
唯一似乎令人不解的是,他的咀嚼极有节奏。
仿佛他并不是为了自己在进食,而是把自己当作……
主祭的“尸”。
今年新汲泉水酿的郁金醴,酒色微浑。
馥郁甜香飘荡,细密酒花咬盏。
——这本非他所喜。
夕晖明暗中,酒液微微荡漾着光影,震荡曲折,形成奇异的图案和纹路。
就仿佛记忆中有过的熟悉,那样修长又卷曲的花纹……
思绪至此戛然而止,他双手持盏端正举起,一饮而尽,重又端正放好。
旋即,提剑出门。
※ ※ ※
【忽如其来也,聚夜雾而羽化;】
【骤然其去也,乘幽风如鬼仙。】
冬至夜。
夜大寒。
一阳遂生。
※ ※ ※
长街空无一人,霜风旷荡。
长夜幽暗凝重,密云遮月。
长街尽头火光摇荡,人声鼎沸,只是没有人影。
这景象实在太过眼熟——
眼熟到令他心生烦恶。
九天高处,似有什么即将落下……
重,且钝。
他收回目光,无视扑面而来的深寒,只是不动声色环顾四周,悄然握紧倏然出现在掌中的鲨齿。
如此阴郁,就是我的梦境?
夜风中隐约有种味道,像是……
——艾蒿?
——有什么乘风而来了。
凄怆酸风直射眸子。
那却并非寒冷的结果。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暗夜深处,似乎决心要用目光将那未知从黑暗中,活活剜出。
云层忽然裂开极细小的缝隙。
一道狭长又模糊的月光径直落下九天,却又被霜风绞碎。
那零碎的光影中,重檐的飞角上……
有道模糊的影子正侧目低垂,犹如明月坠地,乍然现身。
沉沉清冷,坠落在这浓稠的黑暗中。
——眼睛深处那一点淡漠茫然又薄有悲悯的活气不见了。
果然……
那九天高处无形无迹的重钝刀锋,已然无声下落。
——切落他身上。
他却无力……
也无意闪避。
是吗……
原来……
我的执念……
竟是你。
※ ※ ※
“听说……给我致奠的,是你?”
略显轻佻的笑语。犹如魔魅的讥嘲。若有所思的讶异。怫然不悦的冷漠。
抑或……
别的什么。
——都不是。
他所料想过的一切。
都不是。
无形的钝锋高悬在上,缓慢又缓慢地移动。
令其下的强健血肉,都不禁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哑。
“——多谢。”
那素来饱含魔魅的嗓音中,一旦不再刻意加入情绪,竟会是这样的清洌醇和,平和雅正……
那样地依然抑扬顿挫,却……
近乎刻板。
——而且,什么叫“听说”?
血肉在钝锋的辗转下不堪重负地绽裂,黏稠腥气潺潺漫流而下。
“不过……你到底是谁?”
钝锋止住去势,似乎力竭般短暂停住,又沉重不可阻挡地,狂暴倒回。
血肉模糊的迸裂和糜烂涂地的碎片。
以及……
被抽离后旋成空腔的身躯。
足以切碎黑暗的凶厉银灰死死瞪视三丈外那个幽暗的身影,竟忘记言语。
※ ※ ※
【山名度朔无年岁,盘曲东歧入万鬼。】
【体魄毙阴为野土,生人自此久暌违。】
【离愁悲恨安由赠,郁鬯血食未以归。】
【幽蔽还应精诚致,时乘萧光可知谁。】
东海中有度朔之山,山上有棵大桃树,枝叶盘曲方圆数千里,它东北枝叶间叫做鬼门,那就是万鬼出入之所~
七魄附着在人体,死后体魄同葬土下阴地,体化为野土,魂化为光明、气味和可感的凄酸,从此与活人诀别~
生死相隔无路可通,离情愁绪悲伤憾恨无法传达,即使用血食和郁金汁酒召唤祭奠,也不能令亡魂归来相见~
魂魄所居僻静遥远,惟有赤诚之心方能招致。乘着祭祀时燃烧的艾蒿芳香降临的那个人啊,你该知道他是谁~
墨鸦。
——谁在呼唤我?
才返归度朔之山不久的墨鸦刚从桃枝的阴影中仰起头,忽然感觉喉中像是被塞进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连绵不绝。
食之无味。
一口接一口。
虽然他已不再知道滋味和饥饱……
当然,吞咽的也不是实物……
晴净如镜的双眼眨了眨,如幽光凝结的躯体一跃而起。
被强迫不住吞咽的感觉陌生又奇怪。
无法自制地吞咽着的墨鸦上下抚着自己的喉咙,一边微感无奈,一边悠然地走过神荼郁垒身边。
束缚百鬼的苇索正高悬在离地最近的那根桃枝上。
不长,却仿佛看不到尽头。
伏在神荼郁垒脚下的白虎看了看这个才满七年的新鬼,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
正要趴回去,却忽然嗅到一丝淡淡的酒香。
祭祀的郁金酒也能把鬼喝傻?
白虎瞅着那个光溜溜的背影,不由得为新鬼们的素质担忧起来。
但其实……
他怎么可能那么没常识。
攀上度朔之山的山巅,他想了想,打了个响指。
深暗的夜行衣装,利落的软底皮靴。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幻化出这些,大概是旧日记忆的自然?
只略想了一下,他便放弃了,并不纠缠——
也似乎是因为完全没有去想明白的欲望。
他只是张开双臂,自在地迎接天海尽头的辽阔长风,然后——
一跃而下。
如一团坠落在风中的漆暗影子。
※ ※ ※
“劳你辛苦。不过……不必这样。”
以己身为尸主,祭祀亡者,代其受飨。
这并不难,司空见惯。
不过,能使这种祭祀达到穿越生死,令度朔之山中的鬼灵都那样生动地感知到的程度……
就需要太过精诚专一的意念了。
墨鸦轻轻歪一歪头,说得异常淡泊,眉目平静——
是他一生都未有过的那一种。
无情和“无情”,是不一样的。
彻底没有情感的无情,和自己割裂抹除情感的“无情”,是有区别的……
天差地远。
那个人……
眼睛深处,面对自己时,总会永远燃烧的火光……
熄灭了。
别后到底有过多少事。
别后到底生过多少念……
冰冷的夜风穿透他,又扑向他。
终究呼啸着,得意而去。
卫庄紧绷两腮,却只觉自己也一点一点地……
被彻底吹透。
他试着开口。
要说的话却不知何时,也不知为何……
不见了。
喉间微微哽了又哽。
他在空荡荡的霜风和心底找了又找。
无数心绪奔腾游走,冲突着寻找出口。
终化成才开了个头便煞了尾的无声叹息。
化成那样目不转睛的……
喉间冰凉下咽。
“——天凉了。”
墨鸦看着他,似乎也有些茫然。
仿佛的确理解了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正确地应答。
他的目光在他青筋毕露的手背铁青僵硬的面孔如同吞噬和燃烧的眼睛之间往复数次,终究开了口。
“既然我是鬼,而这里是你的梦境心象——”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 ※ ※
【投之以瞟觑,报我以诱魅。】
【投之以利刃,报我以烈焰。】
他只是……
只是看他不知是激动还是寒冷,抑或兼而有之,不想让他因为这么滑稽的理由直接跟自己返回度朔之山而已。
所以,想让他换个温暖点的地方。
很显然,云雾缭绕的悬崖高处并不是什么温暖安全的所在。
不过,这里空旷安静,无人打扰……
倒的确是这个人会选择的。
侧目看看与自己并肩站立的那个人,墨鸦忽然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自己对此毫不意外?
又似乎,确能了解到此人的动机?
陌生的熟悉感几乎令他的脸开始波动——
即使他心中并无情绪泛起。
人死为鬼。
七魄随肉身化为泥土,三魂中幽爽二魂返归青冥。
只剩下元魂胎光,久住度朔之山。
一入度朔之山,情感与记忆,就早是此身身外之物了。
父母会不忘子女,子女会不忘父母,这是血亲所致,即使如此,牵念也难以逾越生死。
再亲密的朋友和兄弟姊妹,也不会长久地记挂逝去的人。
能以精诚之力直达度朔之山的……
就更少了。
更令他费解的是——
从他死后,除了必须返回度朔之山的短短时间,他都跟在此人身边。
到底为何会这么执着?
竟无论昼夜。
“真奇怪……为什么我会跟着你这么多年呢……”
是仇恨吗?
他低喃着,没有注意到面前人听见他细微自语时风云骤变的面孔。
“多少年?……你……当真不记得为什么?”
他眼中恍惚闪过一些黑暗又血腥不堪的影像,是这些年看见的。
是面前这个人经受的。
他有些迷离的眼睛倒映在卫庄双眼里,却呈现出一片平淡的迷惑。
鬼畏天鸡,从来也不是因为畏光。
只是因为每当天鸡长鸣时,神荼郁垒便会按时判罚罪鬼罢了。
鬼既是人的元魂,又除去了肉身束缚,自然可以往来天地之间。
只是缺少了二魂七魄,便缺少了很多东西。
比如元魂并不能为七魄所主的肉眼感知……
又比如……
他伸出手去,在卫庄急剧收缩的双眼下,在他同样费解的讶异中,触碰到了……
卫庄的脸。
※ ※ ※
他是真的丧失了记忆和情感?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见他……
为什么?
卫庄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
跳得那么沉重又急切……
群山尽似回响。
这心声……
他……
听得见?
他瞪视着墨鸦向他伸出的手。
依然戴着手套,却如同幽光凝结的淡淡透明……
指尖碰到了他的脸。
没有穿过去。
——没有穿过去!
他的心狂跳。
他死死瞪着墨鸦,似乎企图用灰冷的目光为手,好好触摸试探一番。
墨鸦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头看了看。
他离开了。
卫庄差点想要直接扑上去。
用躯体按死他……
给此刻自己逐渐浓烈逐渐狂暴的迷茫和惊惧,画下一个句点。
“奇怪,为什么会碰得到……”
无解的双目又抬起,墨鸦忽然上前一步,谨慎地,而又轻轻地……
抱住他。
将面前总是极力显示自己壮大的身躯,整个抱在怀里。
“嗯?确实是真的……”
仿佛被土石蒙蔽的灵魂深处,有什么正在裂解开来。
逐渐剥落的那些……是什么?
思绪乱纷纷的,却有些迫不及待的……
想接近这个身体。
奇怪的熟悉感。
元魂似乎变得更明亮了……
这种有些空茫的安适,就是早已消失的“愉悦”吗?
“你……在发抖?”
墨鸦越过他的肩背,看见正环在他腰间的,自己的手臂。
感受到手臂下似乎在微微颤抖的肌肤。
他不由得试探地在卫庄颈窝里再三挪移了几下,终于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安恬地把下巴放好。
啊,这就对了。
我归来了。
——回到了该回到的地方。
墨鸦又紧了紧手臂,怀中人紧紧贴着他。
他觉得很满意,就想这样不动了。
※ ※ ※
墨鸦不想动,有人却很想动一动。
有力的手掌有些迟疑地试探着,抚上他的腰。
微冷的实感。
稍稍用力按压,似乎也没有崩溃的迹象。
卫庄的瞳孔缩得很小很小,眼瞳呈现一片空旷的灰明。
他的手掌很慢很慢地,爬上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今却带着些微冰冷不实感的背脊。
他的嘴唇慢慢埋进熟悉的厚密黑发里,更慢地张开,咬进一缕冰凉柔滑的发丝。
深深地……
也是用力地……
咬住。
“哎,你拽着我头发了。”
他本该故意调侃地,双目狡狯地流动着,带着若有若无的亲昵和抱怨,吊儿郎当地说出这句话的!
行走在暗夜的幻梦,甜蜜又恐怖的死亡,寂静中紧绷的诱惑。
一如你……
一如你!
这该死的……
简直令人痛恨至极的平静!
卫庄愤恨地吐出口中的发丝,转头去找他的嘴唇。
“鬼是不知疼痛的……嗯?你咬得……似乎真的太过用力……”
被迫松开手臂,让他双手得到自由,然后捧住自己脸的墨鸦,在他唇齿下断续地平淡陈述着。
双臂却仿佛自有意识一般,再度环住他。
那该死的平淡似乎有了些微变样?
即使双耳在激动和愤恨的冲刷下轰鸣得难受,意外的敏锐却依然捕捉到了那一点不同。
“我是不是应该这样认为,你,大概是我的……情人?”
闻言,卫庄把自己从他唇上拉开,看着他的眼。
醇厚的眸子深思一般回看着他。
说完了这句,还好奇地伸出舌尖,舔舐过他的唇角。
似乎一只尝到腥气的猫,还回味似的咂咂嘴。
不再清澈的眼睛更升起极薄的雾气。
“情人?”
原来,我们是这种关系……
暗夜中的相互警惕相互提防,互相守望,也互为迷障……
原来,我们……
竟然是这种关系。
能切碎黑暗的凌厉忽然变成了冰水中新提起的剑锋。
——那样光华凌乱的单薄和冰凉。
意欲毫不留恋地抽离,却似早已沉溺的谵妄。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墨鸦,竟好像第一次见到他。
那个人在屋顶淡然回首。
有些空茫的双目似含笑意,又仿佛冷嘲。
原来……
我爱上你。
我竟爱过你。
※ ※ ※
他的肩颈并不像自己那样平直而端正,是微微有些下溜的削肩。
穿上显瘦的黑衣,更觉修长风流。
他的胸膛显得平坦,却也一样蕴含力量。
他的腰极细,不似自己略呈圆形,因而显得更轻捷飘逸。
他的臀窄,更显得双腿极长,每当他缓步时,都被自己嘲笑为“摇曳生姿”……
环住自己腰背的那双手,曾经掌握许多人的生死。
然而,却无法决定他自己的命运……
他,已有很多年没有再成长了。
自己却长大了……
长老了。
卫庄垂下眼睑,极为耐心地,一点一点,将他推离自己。
“……不。”
若能够起你于地下……
我会囚禁你到死,凌迟万千次。
——你说,我们是情人?
“不是吗?”
即使他遗忘了一切,也无法遗忘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是吗……
执意将你弄伤。
执意接受你留给我的伤。
谁能像我们一样,径行在刀锋上,一同疯狂?
昂起头的卫庄笑了。
他眼中那灼灼燃烧的端艳,妖丽却正大,犹如祝融的火光。
刹那间,将天地燃烧成一片明亮。
【一切狂念,一如灭焚。】
【无端渴欲,还归彼身。】
墨鸦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么几句。
忽被点燃的心中正觉得贴切,他却立刻发现,自己的视角正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去。
身体坠入了薄雾与云海。
——卫庄将他推落了下去。
※ ※ ※
为什么?
他用目光询问着越来越远的卫庄,微微皱起的眉心终于流露出一点不解的委屈。
一言不发逃走过的人,那些鲜血和生命,你真的以为属于你?
好。
我勉为其难给你机会。
现在。
想起刻过的印记。
认真地思量吧……
也许眉目间死亡的光芒?
或者,谁指间放肆的狂妄?
那早已见惯了死亡的,当共见他自己的死亡时……
是否曾一样可共怜悯,可共懂得?
“——想起来。”
卫庄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在群山中回旋往复。
无休无止。
想起什么?
到底为什么不说清楚?
长风在耳边呼啸。心象的山谷深不见底。
似乎那个人非常执拗,要逼着他一定想起。
凌乱的记忆冲进元魂,引发怪异的不适。
从何而来?
又为何骤去?
到底想起什么?
——该想起什么?
他微微有些恼火。
随即又被自己的恼火惊到。
这是……
情感?
见过了死亡,也见惯了遗忘。
你所想求得的,到底是什么?
我,叫墨鸦……
他……
是卫庄。
皎洁的身体,温暖的潮热……
冰凉的剑刃,燃烧般的亲吻……
被囚困的鸟儿……
以及……
鸟儿一心想要困锁的……
那个人。
甜蜜……
疼痛……
以及离别和死亡。
他眯起眼睛,双目扬厉出有情的“无情”。
不行。
我……得问清楚。
长风托住他的身躯,止住飞坠的冲势。
他的手指动了动。
※ ※ ※
云海忽然散开了。
……仿佛它们本就不存在。
群山的深处,忽地蓬然炸开一团漆黑的烟雾。
群鸦哑哑,展开双翼盘旋飞舞。
凌乱繁密的叫声在群山间撞击回环,犹如这世间最美的歌。
一直死死盯着山谷的卫庄终于快意地闭上眼。
嘴角流泄着无人见过的,亦无法遏抑的动人微笑。
“我是谁?”
黑发的青年重新站立在他面前,直视着他。
雾霭浓烈起来,在青年的眼底。
“你叫墨鸦。”
卫庄力持平静地回答。
徘徊低回,如同诵答。
与当年一模一样的陈述……
中间隔着多少岁月,沉淀了几多性命和鲜血。
又封锁了……
多少不该有的……
“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青年轻声问。
浓雾般的眸子深处,缓缓绽开绝艳魔魅的光。
“——我的情人。”
大氅终于飘拂成烈烈狂风。
卫庄用尽全力抱住他,也任他用尽全力抱住自己。
你……
回来了。
我吗?
……我从未离去。
【本文完】
============================
【附上冬至小段子——】
“你们就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吗?你们这群废物!”
纷乱杂沓的脚步和叫嚣怒喝的噪声来了又去。
越来越不新鲜的疼痛和折辱轮番上演。
日夜和时辰,都不复存在。
有时,他竟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判断——
自己是活着,还是早已死去。
清醒变得像是一种折磨。
他却似乎是借此来感受自己活着,痛苦又甘之如饴地享受。
沉重的钝锋施加高压,反复锉磨。
鲜血和着内脏的碎糜,缓慢溢流。
肢体裂解的焚烧和绝灭空茫的渴涸间,有什么非坚持不可,因而为之苦苦忍耐,不求速死?
有团不明的火焰,在灵魂的深处焚烧不止。
——始终不灭。
新的痛辣催醒了神智,他冷哼着醒转,正要直觉吐出尖锐的嘲讽——
冰冷熟悉的手指忽如其来。
是真?
是幻?
如敲击,似弹拨……
轻按在他额头。
梦境忽然解脱。
他望见云间晴冷的明月。
夜如幕如心如晦。
人似痴似迷似醉。
君作黄泉新来客,我是人间未亡人。
既未亡……
又何须迷茫。
这条通向理想的道路上,早已失去过太多……
也正因此,更须前行。
【如果我停下脚步,你们的死便无意义。】
【如果我的生命就此终结……】
【这世上……】
【还有谁,会仍记得你?】
九天狂雷倏然下击,毁灭的电光照彻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