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庄我#
答应 @独爱武林-挚爱卫庄 的庄我文,【三】。
非第一人称。
强迫症总是会因为脑洞而逼迫自己学习,说真的我并不想得这种强迫症……
【然而早就得了】
这一章写完我真的有点胸闷。
大概是我太脆弱了~~~
附加一个武林本人喜欢的BGM,也是我写的时候听的——
顺手带个播放器——
【lo主所有文的总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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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乘戊己,泛至盐阳。便射晦冥,开明乃王。】
【我都在夷,我都在巫。因何西迁,东方有楚。】
【日月未宁,国方有乱。克弥祸难,谢首以蔓。】
【始失夷水,复失黔江。乃见阳关,终此谁望!】
与至尊的会面异乎寻常的融洽。
她携带着巴人的愿望和期许远来,拾阶而上。
他盘踞在秦人的利益与长远之上,降阶迎接。
她简重柔仁的样子,大概正合了至尊的心意。
她在帝王的眼中发现不自禁的柔和,却只能为自己投其所好的思虑叹息。
绝世的帝王,一样有着软肋。
不得不揣摩每个人的她,却也无从辞让这种疲累。
聪明人的对话,总是恰到好处的。
至尊给予了充分的承诺,以及讲述早已深思熟虑的一切规划。
自灭巴之后,历代秦王都很努力弥补这个裂痕。
这些,她事前也已考虑清楚。
至尊提出的一切,竟是出人意料的有商有量。
她边听边思索,觉得诚意和可信已有了七八成。
相谈许久。
相谈甚欢。
至尊甚至说出了尚未成文的,欲连缀列国长城,加以修补增筑的想法。
这举措,比起长期大规模的无险防御,自是利益万世的好事。
曾经修筑扞关、阳关及沔关三关,因长期多方防御楚国而疲惫不堪的巴人,不会不懂。
只是,如今民力低下,修筑必然劳苦甚重。
虽出于全不得已,也必然招致种种反对。
毕竟……
边关离大多数人来说,实在太远。
远得……
像是一生都毫无干系的事情。
她沉吟片刻,居然向本未对此有所期待的至尊点了点头。
“——清愿捐家资,以助陛下。”
会面的最终,有些意犹未尽欲罢不能的至尊忍不住深深注视她的眼睛。
那认真的样子忽然像是一个孩童,正在忐忑地请教他信得过的长辈——
“夫人,朱砂……真是不死之药吗?”
他们传说她是女巫。
她知道。
他们传说她有不死之药。
她知道。
他们传说她是因为这二者,所以不显老。
这个,她也知道。
只不过平生少喜怒,更不上面。
又何来什么长生,什么驻颜?
只是……
人们不会爱听这个的。
“若朱砂能致不死……丹穴就不会由清来执掌了。”
至尊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又像灰烬下的通红点点,不甘心地点燃。
“这世上有无不死之药,清孤陋寡闻,实在不知。”
“但是,巴地有支古歌。”
“陛下可愿听吗?”
“——夫人请!”
“日月明明,亦惟其夕~”
“谁能长生,不朽难获~”
轻柔辽远的歌声像是山巅的雾,清江的水。
风中的冬夏。
岁月的香味。
在梁柱间萦绕。
在人心间萦绕。
日月灿烂光辉,也有落下的时候。
谁能长生不老,不朽是难以追求。
至尊默默咀嚼着这淡然的歌声,不由在这无可挽回的千古咏叹中沉默下去。
沉默良久。
“想不到刚锐无匹的巴地,也有这样的歌声。”
长久的沉默后,似是失了兴致,连她带来的巴地舞团的献舞都没有看的至尊,却以从未有过的尊礼,隆重送她返回了赐第。
至尊不得不精心准备,又赐予她的。
当然,也是她从此以后,不得不已的囚所。
彼此都……
不得不已。
一直到当晚入睡前,她都在回想至尊当时的模样。
然后,透过悠远的时光,像浸染一幅名画一般,至尊的脸渐渐淡去。
在那孤独的卓绝之后,她看见另一张脸。
那句话,也有人对她说过。
带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怅然。
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孤独与卓绝。
但,不是这首歌。
※ ※ ※
山青如碧,云散为绮。
是她已去长居所。
江疾胜风,舸轻似箭。
为她载来远游人。
“大庄,此行有何收获?”
她示意侍女将酒放下,眼见除了站在门口的贴身婢女,人都退尽了,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已经自斟自饮起来的那人。
半年前,他忽然去了关中和蜀中。
像是怕她会去找他,他不惜冒着暴露自己行踪的危险,告知了她去向。
半年后,他归来了,带着一身风霜。
此刻,正坐在她的厅堂。
“蜀中的水利,小清你大概也得到消息了——很不错。”
“泾水东注北洛,已近完工。”
“韩王难得聪明一次……”
“却比不聪明更糟。”
“泾水肥浊,此渠一通,关中至少新得四万顷肥田——”
“每亩一钟。”
放下了酒樽,却仍看着酒底说话的那个孤高身影,即使正坐在席,依然高大笔挺。
只是,不悦和讥诮似乎永远凝结在了他的眼角眉梢,将他的俊朗染上了无法摆脱的邪性。
四万顷……
亩一钟……
这已是数百万人的口粮了!
再配合之前蜀中传回的消息,李冰治水后蜀中的粮产……
这样,若与楚开战,巴地的供粮压力就可以大大减轻!
赋税减轻,尤其征粮减少,旧王族掀起波澜的可能性就越低……
一直为白虎可能继续为乱的苗头担心的她,不觉松了口气。
心情一放松,就开始注意得到别的事情。
他这几年似乎并未停止长高,似乎要比当年第一次相见时,还要高数分。
只是,不怎么长肉。
或者是因为抽条过快,也或者近来奔波的操劳,他显得有些清减。
修长的四肢因而更显得……
怎么说……苗条吗?
……不确。
明明是无匹的强韧,却又为何让人感到过刚易折的脆弱?
一边深思,一边却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的她,忽然被自己的想象扰乱。
不由轻抿住嘴唇,像是要敛住几乎要浮现的任何情绪。
韩国挖了陷阱,却增强了对方。
这事对大庄来说,恐怕并不令他愉快。
虽然他嘴上不说。虽然他与韩国有着太多恩怨。
可是,那里毕竟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她欲举手,却深知不可以。
她欲抚慰,却一样做不到。
无法共悲喜的人们。
她是怀氏,她是巴人。
他是纵横,他是韩人。
可共悲喜的人们。
她在心中打扫了一寸地。轻柔如月光,明净如白沙。
他在眉间寄放了一点念。舒卷似流云,沉静似江川。
她终究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手腕。
一句话也没有说。
卫庄终于从酒底明灭的光暗转向她,仔仔细细地端详。
她脸上并没有笑意,目中微微流泄出关切。
目光似远又似近。
……跟他一样。
她紧握的手腕,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嘴角仍是微有不悦地下滑。
似乎,他在她面前,向来是不愿遮掩真实喜怒的。
只是,他的紧绷与她的放松,他的寻觅和她的等候,都瞒不过对方。
……也不想互相隐瞒。
注定了不同的利益……吗。
卫庄心间有声极轻的叹息,恰似薄雾散逸在秋空。
不知为何,感伤散去,却又迎来欢喜。
挫败散去,又不由执拗。
“小清,我带了好东西,送给你。”
他扬了扬袖口,露出全无邪恶的,真正愉快的笑意。
“哦?”
“无功不受禄——”
“我为你做点什么好呢?”
她能做的永远是有限的——
她毕竟是怀氏的族长,巴地的女儿。
她最高的原则,就是不能伤害怀氏,伤害巴人。
可是,在她能做的那些有限之中,她又是真的愿意为他竭尽全力的——
她的眼睛,对他从来不作伪。
他极专注地注视那双深邃温暖的眸子。
——既短又长。
似乎,他决心要用目光将自己所思所想的一切,都传递给她。
已有决意的她,毅然迎上那样的目光。
雪月与白沙,阔朗中,又复无边寂静。
只需一眼就能洞彻的那个灵魂,为何却忍不住追逐那样的注视?
她深知,他们仅仅对视了那么一霎。
樽中酒未冷。
炉内香不熄。
余香共酒香袅绕。
悲喜在眉目间,暗暗传递——
却似流年匆匆过。
他终于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不问是什么?”
“你送的,必然是好的。”
莫名的信任,本该是欣快,却为何变成了酸苦的酒液,在心中纵横奔流?
卫庄默然咀嚼着这句话。
本来想说的话,忽然便再也说不出——
一如他目中再也无法传递出去的渴望。
人们送礼给怀氏的首领,青衣的女儿,丹穴的主人。
没有人送给她。
他要送她礼物……
他,要送她。
——礼物。
她微笑了。
极力压抑住心中澎湃不休的莫名心绪,露出极浅淡的微笑。
欣喜着,感伤着……
却终将他拒之门外。
“……你为我唱支歌吧。”
“什么都好。”
即使霸主或是王者,也不能令她唱歌。
怀氏的首领,岂能受制于人,为人歌唱?
可是,这并不是命令。
他和她都知道。
我能给你的那样少。
我能给你的那样少。
我唱的,恐怕不好听。
——无妨。
“惟德实宝,富贵何常~”
“我思古人,令问令望~”
只有道德是宝物啊,何曾见过富贵久长?
我思念昔日圣贤啊,美好的德行与声望!
她的目光倾泻在他身上。
淡如月华。
皎如白沙。
也许,我们的确如此。
都有着不得不已,又不得不为的一切。
那些被人赞颂的高洁与自励,却不该推及他人,仅仅属于自己。
向往着,渴望着。
却永远不能再向前一步。
哪怕是仅仅一步!
仅仅一步……
“想不到,刚健的巴地,也有这样的歌声……”
他又走了。
留下了她之前一直在探查,却因为蜀地的保密而探查不清的,凿井汲煮制盐法。
——最适合她的礼物。
适合她的责任。
她的义务。
——她为自己选择的路。
勇力伐商纣,前歌与后舞。
一往无前的勇气,她并不缺乏。
然而,她不能。
她不能够。
渴慕如火焰,她却不能再前行一步!
他也带走了。
他的怨怒与不甘,理解和痛苦。
这些除了交给时间和距离,又能交给谁?
也或许,可以交给注定不会漫长的生,注定随之而来的死?
他所再没有说出的话,再没有送出的,别的东西。
从此,于他于她,都不复存在。
——也不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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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不得不写的注释】————————————————
【遂乘戊己这首诗】——————————
我自己写的,写的是巴地的历史。
1. 【遂乘戊己,泛至盐阳。便射晦冥,开明乃王。】
戊己代指土。说的是巴国始祖乘土船的传说。
天干之中,甲乙代木,丙丁代火,戊己代土,庚辛代金,壬癸代水,所以用火烧常常被人说是“付丙丁”。
全句说的是巴国开国君王的故事。见《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
【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E442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沉,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神女,谓廪君曰:“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廪君不许。盐神暮辄来取宿,旦即化为虫,与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积十余日,廪君伺其便,因射杀之,天乃开明。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
巴国王族以白虎为标志,所以后来《华阳国志·巴志》里的“白虎为乱”经常被史家怀疑,大多认为这反映了秦灭巴之后,巴国王族趁秦施政有弊病的时候起来作乱的事实,而秦不愿提及,便写成了好像是真老虎祸害人类。问题是,记载中白虎的行动和裹挟“群虎”的种种疑点,都像是人的行动,而不是真正的老虎。
2.【我都在夷,我都在巫。因何西迁,东方有楚。】
巴国先在夷城定都,因为春秋末期到战国时期不断被楚国侵略攻击,不得不西迁,又在巫地定都(今天的重庆附近)。
3.【日月未宁,国方有乱。克弥祸难,谢首以蔓。】
战国初期,巴国曾发生变乱,将军蔓子向楚国请救兵,许诺割给楚国三座城。巴国平定后,楚国使者请求割城,蔓子耍了个大光棍——
“藉楚之灵,克弥祸难。诚许楚王城,将吾头往谢之,城不可得也。”意思就是“借你们楚国的力量,消灭了巴国的祸难,有这回事!的确许诺过割给楚王三座城,没错!不过城不能给(国家土地怎么可以给人),(但这事我也得有个交代)你就拿我的头去向楚王谢罪吧!”
于是蔓子就自刎了,让人把脑袋给楚国来使。
楚王一看,城是拿不到了,我就千金买马骨吧。于是——
【叹曰:“使吾得臣若巴蔓子,用城何为(我要是有巴国蔓子这样的臣子,要城池干啥呢?)?”乃以上卿礼葬其头。巴国葬其身,亦以上卿礼。】
4.【始失夷水,复失黔江。乃见阳关,终此谁望!】
楚国对巴国的攻击前后有三次是比较重大的——夺走夷城(清江流域,有盐水、泉盐),继而夺走黔中(黔江,伏牛山盐泉),最后攻占巫山一带,得到巴国最后的盐泉。
因为盐泉财源的丧失,巴国愈加衰弱,最后被灭蜀国和苴国的秦国顺手灭了。
这里的阳关不是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那个,是巴国为了防御楚国兴建的三关之一,在重庆,因为年代久远,具体位置有争议,但这个阳关比西北阳关要早很多了。
【秦与巴关系】——————————
公元前319年冬,巴国和苴国联合,巴国欲灭充国。而蜀国和充国结盟,两国抵御巴国。
巴国在公元前318年灭掉了充国,随即又被蜀国击败。
苴国向秦国求救,秦惠文王派著名谋臣张仪、大夫司马错、都尉墨獾等领三十万大军入川援助苴国,在公元前316年春灭掉了苴、蜀两国,同年,秦顺手灭掉了巴国。
【扞关、阳关及沔关三关】——————
这就是巴国为了抵御楚国设的三关。
扞关(江关)是巴国的那个,不是楚国的那个,在四川奉节东赤甲山上。
阳关不是西北阳关,在重庆。一说在黄草峡,一说在铜锣峡,具体位置有争议。
沔关有说在汉中,然而未有定论。
【泾水浊】——————————
泾水昔日的确浊,因为流经黄土高原。
渭水那时因为流经地少人居住,反而清。
后来渭水流域人口日繁,环境破坏很大,反而泾水要显得清了。
数千年的变化,也算是一个著名的变迁吧。
【捐资修长城】——————————
虽然巴寡妇清的事迹很多书籍都有记载,比如《史记》、《一统志》、《括地志》、《地舆志》、《舆地纪胜》、《州府志》、《长寿县志》之类,但此事貌似并无确切数字和证据,不过关于她的记载也相当短小也是一个原因,姑妄听之吧。
【泾水东注北洛】【凿井汲卤煮盐法】——————————
1.前者是郑国渠的走向。
韩国献郑国,郑国说秦,修筑郑国渠。
自始皇元年开始,前后十余年。
虽然迟滞了秦国的攻势,消耗了秦国的一定国力,可是结果却是关中尽为沃野,从此不畏水旱,也是很著名了。
一钟是六石四斗。一秦石大概是今天的60斤,一亩地380斤。
不要笑。在没有化肥和超量肥料的情况下,一亩地能收这么多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没有化工品的农业是非常非常苦而且收获低的,水利是主要的增收手段,然而水利兴修非常耗费国力。
2.在文中这个时期,李冰已经累死在蜀中工地上——不是都江堰。都江堰这时已经修好了。
李冰发明了凿井汲卤水煮盐法,减轻了对自然盐泉、盐水的依赖,充分利用盐矿脉,这是很有用的制盐法。
以此法,直到明清,四川井盐都是高级优质盐的标志,也正因此,在普遍禁止杀牛的农业时代,只有四川不难吃到牛肉——制盐过程中需要大量牛力,过度役使造成牛很容易倒毙。所以四川菜中牛肉菜的出现是比较早的。
【勇力伐商纣,前歌与后舞】————————
武王伐纣,巴人也参与了。不但勇力过人,还士气旺盛,且歌且舞。
这就是后来的“巴渝舞”。
前歌后舞因而后来被用作对为正义而战的军队的颂辞。
【“日月明明”与“惟德实宝”两首歌】——————
见《华阳国志·巴志》。巴志里还列举了不少巴国歌曲,从中能看出自古巴蜀物产就很丰饶,粮食副食丰富,而且人民质朴,情感强烈而敦厚。
至于带怨又带怒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