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发完那个纯阳bl内销梦,就要说到这个沉重残酷的梦了。
我也不知道为啥梦到这个……我已经很久没看俄罗斯文学了。
总之,这个梦境确实有些沉重和残酷。
我想,这也许是梦境把它安排在俄罗斯的缘故?
我能辨识出这个梦境其中的很多元素。
我记得我在何时见过它。
比如那自行车仿佛是老苏联时期的鹿牌,那伶仃细瘦的造型和线条在偶尔的车灯光影里闪现得格外分明。
——给人一种优美又哀凉的诗味。
那是我曾经拥有过的——
当然,现在早就不知道被哪个贼偷到哪去了。
又比如那远处转弯离去的,是一辆白色的嘎斯,前盖很短,好像鼻子短一样,造型就显得怪怪的。
这是那些年与外蒙古口岸贸易最常见的车。
外蒙古几乎都是进口车——进口苏联和俄罗斯的不少,很多老爷车到现在还在跑。
那是当初口岸常见的,我在极近处观察过很多次。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在做梦,但依然不免悲伤。
这个世界里,脆弱的不止是个体。
国家如此,人类社会整体也如此。
盛衰不过转瞬。
谁也不会记得曾有多少伟大,又埋没了多少鲜血。
在这个梦里,我不时完全不由自主地被切换着主体和镜头。
我忽而是施暴者,忽而是受害人。
忽而是老者,忽而是路人。
我是那并无心无力弄清远处模糊黑影为何物,只急于回到家中见到家人的驾驶员,是树梢仿佛早已被冻得僵硬的鸱鸮。
——也是这上方黑沉沉的漠然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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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完了。
她被那两个粗野小子横七竖八地撞进飞溅的冰雪堆里时,这么想。
那是她的车子。
她去年从一个回国去再也用不着它的留学生手里买下的。
八成新。
全完了。
她和同样穿得臃肿的那两个粗野小子的激烈搏斗没持续多久就被拖下道坎时,这么想。
那是她的贞洁。
她去年对那个再也不会回到这里的清秀青年清楚地说了不,却在今天被糟蹋的。
一去不返。
偶尔地,昏黄的灯会远远照亮野兽们头顶狭窄的铁黑色夜空,然后转弯,不见了。
更多的时候,她以为在这里的三个活物将体内所有的水都喷了出来,结成了雾。
又在狂吼乱吹的寒风中,全都结成了冰。
砸回她一脸一身。
冬夜的寒冷为什么不把他们冻死……
她在酒气喷成的冰雾中极力保持清醒,却在只剩下她自己的极寒中,痛得几乎无力挣扎。
我不能……
该死的!
车头变了形。
她摸摸自己的胯骨,似乎仍能共感到它变形时向自己传递的痛苦。
车蹬和几个零件似乎在她倒地时余光看见飞了出去。
至于是这几堆还是那几堆雪里,她没费劲儿猜。
警察局的大门开启时发出年代久远的,老头子似的寒湿吱呀。
一个似乎比它还要老的老头子正站在它后面,垂下略有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他那脸仿佛因为曾经很胖而后来骤然变瘦而格外堆积的皱纹绽开各种白和黑,各种晦暗的斑点和颜色,使得深藏在向下耷拉着的三角形眼皮下的小眼睛更像两团火。
他似乎一眼就知道在眼前这个仓皇的小家伙身上发生了什么,却仍开了口,低沉又缓慢——
“什么事,姑娘?”
火。
她想。
钝痛一阵阵袭来,就像这仍不时狠狠撞在她身上的风。
她抓住勇气的手,挺力撑住自己不倒下去。
她听见自己说——
“我……要报案。”
“QJ……不,LJ案。”
警察室很小。
她不时望望眼前无人的空桌,又望望屋子另一角此刻已鼾声如雷的那个中年警察。
老警察让她走进屋里的时候,他还没睡着。
听见有人进来,他便警惕半坐起身,转过头看向她。
焦点却在摇晃不止,似乎总在远方。
似乎看清楚了她是个女人,他便怒气冲冲地大喊一声,把除了他之外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好女孩应该在十点前祷告完,在床上入睡,而不是这个时候还在街上游荡!”
说完,他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彻底睡着了。
“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就那个脾气——倒不会打人什么的——只会嚷嚷几句——他的女儿也是——这种天气——圣母在上——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呢——那个时代——”
端着一杯雪回来的老警察看见她瞪着中年警察的目光,毫不意外地解释,微微摆头,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想,她应该是看见了他倒下时,眼角有道泪水流进了半白的头发里。
那是他在女儿尸体前没有流下的,还是在她坟墓前流过的?
用雪擦净的旧茶杯里冲了茶。
热腾腾地放在面前。
一条冷水拧干的旧毛巾放在旁边。
边角上的红色字体模糊又清晰——
“苏维埃……”
“姑娘,说吧,尽量说。”
老警察放下这些便坐回对面,似乎极力让她不感威胁似地,向后缩了缩虽已佝偻却仍庞大的身躯。
她用冷毛巾擦了擦冻伤的脸。
浑身的伤处似乎一起活了过来,火辣辣的,令人难忍的疼。
——你们,休想,阻止我!
她放下毛巾,紧紧交握双手,低声又清晰地说起来。
难啊……
难啊……
炉膛里的柴火不时发出轻爆的响动,老警察直指关键却又令人反复被逐渐完整的回忆折磨的问题,比炉膛里的火焰还要令人想躲避。
好在他们会不时给茶杯续水,中断这种对答。
她注意到老警察没给他自己续过。
“不过,别指望能很快抓住他们——现在太乱了,太乱了——你真的该考虑尽早结队回家——或者干脆,换个城市——要知道,即使抓住他们,也判不了太多——判不了多少——富人的法律——”
他递过笔录。
慢慢地,似乎极不情愿地说。
笔录结束了。
她在与久已逝去的外祖父仿佛的,悲悯又慈爱的目光中颤抖着,却又极力端正地签了名。
“走吧。”
老警察穿好外套,催促道。
“去……哪儿?”
“当然是送你去看医生——”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着看医生这么正常——不,又全不正常的事吗……
他似乎误解了她脸上奇异又仿佛惊骇的表情,急忙解释。
“不要怕,不远——是女医生——虽然我想试试那辆老摩托——不过我不确定它靠那点底油这个天气能不能发起来——该死的警局到现在都欠着工资,别说油钱了——”
说到这,推出一辆老自行车的老警察机敏地看看她,摸了摸鼻子,把帽子戴戴紧。
“最后那句,当没听见——好吗?”
老自行车的声音粗糙又熟悉。
那应该是她出生前的亲切和忧伤。
寒风似乎吹累了,只时有时无地哼哼两声,再便长叹似地久久停歇。
诊所的灯光暖黄。
她走上台阶的样子像头极力站直的,受伤的小鹿。
站在台阶最上一级的她,回过头问停好车慢慢跟来的他。
一个她一直莫名想问的问题。
“——您当过兵吗?”
结冰的白色须眉扬了扬,佝偻的肩背直了直。
他似乎瞬间长高了一截,恢复了久远之前的光彩照人英气勃勃。
虽然只是一瞬间而已——
“我是个军人——”
“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