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谢衣日记#
刀刀刀刀刀刀刀~
偃甲炉图纸。
雨丝，桃花，萤火虫。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或者网页版lof点主页面左侧的【目录】也可以。
===========================
神农历X年X月X日 小雨有风 微凉
北天的夏日一贯难熬，少有有这么舒适的天气。
细长的雨丝似是从矩木高大的枝叶间飘落一般，绵密而清凉。
在外的族人们都已回家，或者留在厅殿内，相对絮谈，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在城中各处踏勘地脉，规划偃甲炉的安设处，中途却不期而遇了这场雨。
看看身上新的祭司服，想想师尊总挂在嘴边的“爱惜物力”……
是不是该打个伞？
可是，自父母去后，家里已没有伞了。
最后那把……
似乎……
送给了隔壁家？
不过隔壁家的小雩风要能长到撑伞，大概还得六七年吧……
咳咳。
这样清爽的细雨，实在很难得，真心不想开什么避水结界。
思来想去，在图板上施了个避水咒。
大不了，拜托大娘们帮我悄悄濯洗一下衣衫，不令师尊知道，也就是了。
万幸师尊从不屑于八卦，否则，那群大娘大妈们还不知会泄露多少秘密呢。
当年拜师时，自己还很单纯，见华月去送濯洗衣物，想对师尊尽尽孝心，硬是跟着华月去了浆洗处。
中途华月被人叫走，她不放心自己乱走，就让自己在那里等她。
结果……
自己被迫坐在一群大妈中间，听了多少少儿不宜的“秘辛”啊……
想到这事，又是发窘，又是好笑。
不过……
或许这些大娘大妈们，才是这个城里最鲜活的人。
能不想着一些绝望和沉痛，也不纠结未来和现在。
兴致勃勃地，热热闹闹地，讲着些零零碎碎，家长里短的，小事情……
谁手巧裁衣最合身，谁染布最麻利，谁能把一根树枝劈出最多条篾子来。
连谁做的金丝果酱最甜这种事，都能争十天八天，甚至争到红脸。
最大的事也无非是谁家生了白胖的小婴儿，祭司们看过了，说很健康。
又或者，谁家隔壁的闺女似乎瞧上了对门的小子，对方却好像喜欢东头的某个姑娘。
若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梦境一样。
说到梦境，生灭厅的影像留痕中，除了已存放久远，不知何时也不知何人留下的，那些一年一度桃花最盛的影像，还有夏日清溪流水边的萤火虫景象。
一袭不知是谁的衣衫飒飒走过草丛，被惊起的萤火虫像无数星光，依依绕人，渐渐聚散，袅袅高升，熠熠生辉……
最美的梦境，大概也不过如此？
如果族人都能享受这样的春日，这样的夏夜……
遐想很久，心里越发急切。
快些踏勘完各处，回去绘制图纸！
一想到图纸，嘴角都不由想滑下去。
虽然这个想法是我提出的没错……
虽然破界所需的材料师尊正在筹措，说服职位较高的那些祭司们相信我的事也被师尊全揽去了，我现在正闲着没错……
可是，风琊也闲着啊！
自己偷偷抗议了一下，结果被师尊轻描淡写一句，“你是我徒弟，还是他？”噎住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尊你真是把这句记得太好了……
虽说师尊极轻地笑了笑，又补了句，“你去办，我放心”……
其实。
咳咳。
其实听到这句话，是很高兴没错……
一提这事，想起风琊，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看我不顺眼，也许有很多原因。
不过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师尊选了我。
他心气很高，心胸又不是很宽阔。
这事怕是伤他很深，深到令他一直耿耿于怀。
而自己呢，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有了抵触？
仔细想来，恐怕是当初一众少年祭司方学偃术不久，自己跟他起了争执罢。
少年意气时，少不了跟众人高谈阔论。
风琊对众人说，偃术精微高妙处，还是在对活物如臂使指。
若能驱使下界活物甚至生灵，偃术高明者一人便可成军，威力自然巨大无比。
反正下界生灵本是女娲神上抟泥为之，纵然有人形，又怎么能与我们烈山神族并论。
在我们看来，他们不过是禽兽一类，本就比我们低贱得多，驱使他们又有什么不应该？
他讲得顾盼自雄飞扬跋扈，虽说周遭老成些的小祭司都皱着眉，这番话还是颇引起了一些小孩子的喝彩。
当时自己听到这里，气极了。
“木石偃甲虽无知觉，却也一样能威力出众，为什么要用活物？”
“不错，我们烈山部是神农后裔，血脉高贵，能力出众……”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就应该更骄傲和自豪，并且承担更大的责任，拥有更高尚的品格吗？”
“暴虐滥杀，又与禽兽何异？”
“更何况，他们纵然不是神族，纵然住在下界，也还是人。”
“同类相食，禽兽不为，难道你要堕落到比禽兽还低贱吗？”
风琊被自己斥责，不由大怒，一时脸涨得发黑。
最后自己和他都被旁人连劝带拉地弄走了，梁子也就此深结。
风琊离开时，看着自己咬牙切齿。
“哼……骄傲？”
“下界已经没人再记得烈山，谢衣你就自欺欺人吧！”
大概，自己也一直未能忘却这句话吧。
所谓耿耿于怀……
自己也一样没有放下。
沉思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雨丝已变得有些粗了。
双肩早已湿润，衣上绿边和胸前玉结被雨水点染得鲜亮。
看起来生机勃勃，翠色欲滴，像是那影像中溪边的柔长青草。
仰起头闭着眼睛，任雨落在脸上，静静感受那点点滴滴的清凉与滋润。
这雨水落在流月城里，也一样落在下方极北的大地上。
天地的恩赐和剥夺，居然是一样的。
若说冥冥中看不见的一只手已经定下了所有的命运。
那么，我不认命。
我要极力挣扎，拼命燃烧。
为了族人，为了……
我所珍视的一切。
※ ※ ※
【补】
花了半个月时间反复修正绘制图纸，又推翻，极力想做得更方便运转操作，这才发现……
以前自己还真是少年心性呢。
总喜欢卖弄一下技巧，或者，把简单的东西做得复杂。
现在想想，技巧极高明处，果真是大道至简。
越无需复杂维护和照料的东西，才是最适合常人的。
今天跟师尊报告图纸完成，想请师尊过个目，给我些意见。
没想到，师尊却让我去问风琊。
我觉得师尊是故意的。
不过因这半个月我练了练酒量，又去挑战了一下师尊而已！
【虽然还是挑战失败，被越喝越精神越谈笑风生的师尊灌得晕晕乎乎找不着北……】
咳咳！
其实，跟师尊说的那些话，句句发自内心。
我没有成为一个领导众人的大祭司的天分和气质，而瞳……
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适合作大祭司。
至于我……
纵然将这一生都交付给偃术，恐怕还嫌不够吧。
※ ※ ※
【二十年后的又补】
下界的萤火虫果然非常美丽。
桃花更是。
也许……
破界的确是个错误。
看见、喜爱，然而却不能拥有。
这比不知道时，恐怕更显残酷。
什么时候，族人才能像大地上的人们一样，得以享受这看似寻常，实则千金难买的光景……
想不到，二十年倏忽而过，我的梦想却还在路上。
但……
我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