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微##夏沈#
#太子长琴#番外(还兼有#欧阳少恭#,没有屠苏)。
易经中孚卦,是泽上有风。
中孚上九是第六爻。
【爻辞:翰音登于天,贞凶】。
【象曰:翰音登于天,何可长也】。
锦鸡飞天,不能长久。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君子以议狱缓死。】
过于超越自身的高远追求,往往带来意想不到的祸患。
借用爻辞和象的表意。
【剑胆尘满雄气老,沧海龙吟为谁啸。】
【都缘从来一念痴,精魂犹望归墟道。】
我这是万年踩雷窝子啊。
管他呢,出门了。
没评就不想写字,写字只为了看评——
这样的我是一个人吗?
【汇总————】
番外——
预告——
引子——
正文——
第一部 解·朱蓝恨 ——
【lo主所有文的总目录——】
===============================
若是命运并未被神所干涉,我大概只是个寂寞而微弱的物灵罢。
榣山之木,即使灵气出色,也仅仅能修炼成木灵而已。
大树和大树,是无法生活在一起的。
木灵自然也是如此。
若未被雷殛火焚,遭遇洪水地裂,我们可以活得长长久久,寿数远胜许多妖灵。
然而独个儿活着,不免与周遭一切都不长久。
情淡,缘也薄。
这便是木灵的宿命。
可是,世事就是那样莫测。
我有了随从祝融神上的奇缘,被女娲神上亲自赋魂成形。
然后,被收养为祝融神上之子。
长游神庭,久住光阴。
然后……
被打回了自己的本来。
失去,当然是痛苦的。
可是那时的我,仍单纯天真。
我并不懂得,有很多东西,都恐怖过伏羲神上所亲判我的,那些失去。
※ ※ ※
【一诛九龙死。】
【一曲七弦绝。】
那样恐怖的力量,究竟发自什么样的内心,又是因为什么而产生?
我不懂。
那一曲灭世的和鸣,我只听见了一个开端。
那样短暂的开端……却成了我一生的梦魇和不解。
※ ※ ※
曾经是那样庆幸……
因为能听到他们的和鸣。
在自己命途的开始,他们曾和鸣过许多次。
每次都让自己心魂俱醉,心慕而手追。
只恨自己笨拙,只恨自己心中无有那样的羽翼。
可以高飞远举深入无明。可以洞彻玄奥,付诸七弦。
开始时,父亲总会摇头笑叹,戏谑道,自己不像他的儿子,倒应是那一位的。
自己听着,只是笑。
因为深知,父亲的笑谑中,隐藏着因自己而生的无限骄傲。
这样的夸奖,也的的是父亲最大的夸奖。
父亲对那一位的爱重,实是无可比拟。
自己也因这与之仿佛的琴声,令父亲爱屋及乌,愈发疼爱。
可这一段无忧无虑只有纯美乐音的岁月,终究到了头。
※ ※ ※
他们分别前那最后一曲,琴瑟和鸣,是否真的夺取了天地造化,窥破了阴阳神秀?
自己曾反复想这个问题很多很多年,一直没有答案。
盛极必衰,此乃天道。
可是他们之间,是否真的已太过深重?
深重到……
也该淡去了?
与天地久长,敌日月威光,又何以有不虞之隙,求全之毁,至信之疑?
从那之后,父亲便越来越少弹琴了。
光明宫中,渐渐只有日夜不息的火焰,次第乱耳的砧击。
再也少闻琴声。
终究忍无可忍,从洪崖境中脱出,至榣山不归的自己,像是迫不及待的逃离。
逃离孤独的父亲。
逃离那已不再美好的,充满了仙匠们的——
空城。
直欲逃和隐。
却是否能真的逃脱?
※ ※ ※
榣山的水木葱茏,明月圆大。
夜雾在水,聚而复散。
静夜里,悭臾在水中自在游动,搅破了那光华清冷的倒影,荡起重重粼波。
冥冥漠漠,漫漫迷迷,茫茫离离。
看着看着,自己心中忽然空明净彻,不由整了琴丝,尽情抚来。
许久后,从那无我的恍惚中回过神,这才发现一曲弹罢,自己失神到根本忘了按住弦。
弦早已自行止歇了。
面前的水面涟漪已平,游上台来的悭臾挂在石边听愣了,差点掉下去。
悭臾盛赞自己时受之有愧的心绪,方才彻悟些许琴理和洞察他们故事的悲伤,终究没能忍住。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
“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何以啊……
却是何以。
不能解答的迷索,如是慨然的惆怅。
悭臾很是不解……
虽然他并没有多问。
是,他当然是有理由不解的。
自己是八神之一祝融神上的爱子,得一仙位是迟早之事。
出身高贵,才华横溢。
地位超然,神力出众。
注定光华灿烂,与天地久长。
有什么能让自己吟出这样悲凉黯淡凄然惶恐的句子来?
说出这些的自己,恐怕也像极了在无病呻吟的人间少年罢?
不用照水也能无比清楚地知道,此刻的自己,笑得多么自失。
也许,终此生寂灭,再也不会重见他们和鸣的光景了罢。
按着琴的自己仰望着天际无垠清辉,心中充满了遗憾。
※ ※ ※
谁知,天意之上,犹有天意。
高天之上九地之下的命盘,总揽着三界之中众生的命运。
可是,在它之外,却似乎仍有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孩子,不时将这混沌清虚世界,来回颠倒。
自己终是听到了那最后一曲和鸣。
那是多么美丽,多么强大,又多么可畏的……
灭世之曲。
如今回想之时,犹是再三犹豫,小心翼翼。
可每次想起,残破已久的魂魄仍战栗难休,惊动不止。
后悔吗?
早就后悔了。
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将那一天、那一曲——
彻底抹除。
错不在他们。
错纵然不在自己,自己也的确是做错了。
可是……
自己却不能面对。
不能面对在那一曲惊世后,自己的整个世界,全部颠倒,全部错乱。
全部地……
永远黑暗了下去。
※ ※ ※
天地乖离,阴阳倒错。
人世几覆,久陷囹圄。
然后……
仙人堕于泥涂。
紧张,震惊,混乱,恐惧。
逃避,怨艾,眷恋,痛苦。
惨祸,遗忘,麻木,不甘。
怨恨,报复,堕落,扭曲……
始于无所知的寄生。
终于半疯狂的劫夺。
抢夺别人的人生。
抢夺别人的躯壳。
狼狈不堪地,龌龊可耻地,卑鄙下贱地,千方百计地……
不死。
破碎的记忆随着渡魂,越发破碎。
有意无意间,渐渐丧失。
渐渐地,再也想不起那绝命终曲以外,他们还和鸣过什么。
灵魂里,只剩下那永不能忘的恐怖和不堪回首的终曲。
※ ※ ※
很久很久以后,自己再度鼓琴。
依然是那一曲《沧海龙吟》。
熟极而流,却又陌生无比。
当初那意气傲然的青年呢?
而今这具鲜嫩的皮壳中,残缺而苍老的,是谁?
一边鼓琴,一边暗暗冷笑。
当年曲中奋角鼓须的,是万点金鳞雄气昂昂。
而今呢……
却是该长归不周永眠龙冢的黯黯暮色。
这如镜的七弦,比什么都诚实。
可恨的诚实。
照见自己所憎恨和无法直面的心事,却更让自己想起,当初那两个磅礴而通透的身影。
辛酸的回想,不敢怨,不能恨……却无法不期望。
胡为乎骤去?
胡为乎不来?
难道你们已深深怨恨了我,以致被囚禁的千年之后,再也不肯救我一救?
甚至……
不愿再见到我。
※ ※ ※
曾经是多么盼望得一和者?
却从未想过,有这样离奇的相和。
明明是自己度量裁制的曲子。
自己鼓琴。
另一个自己却能似熟知一般,吹叶笛相和。
那明明是我啊……
那明明就是我自己!
只在咫尺之外,却……
那样的陌生。
陌生到……
完全不相呼应。
就像飞鸟完全不亲近深水。
若不是他会做那个梦。
若不是自己亲眼看见,那被夺走的魂魄进入了他的身体。
自己几乎都要怀疑,是否找错了人。
不相呼应——为什么?
难道,我不是我?
我……
还是不是太子长琴?
最终深深的疑惑无从解答,然天地之间,无可问者。
不由问自己。
只能问自己。
没有答案。
不,是有的。
只是,自己再也不愿承认。
所怀抱的记忆已旧,已碎。
对久远的过去拥有同一份记忆,却是截然不同的你我。
区别我们的,原来并不是记忆。
这记忆再也不能证明,自己就是他。
那么——
我是谁呢?
我,又存在于哪里……
分别的那么多岁月,我在痛苦地渡魂,我在卑鄙地杀人。
我经历过毫无所求的爱情,更经历过无法挽回的失去。
世人疯了,还是我?
天地为恶,还是我?
而你……
你沉睡剑中,最终,给予了这个孩子第二次生命。
然后……
持剑向我。
原来,我已不是长琴。
早已不是啊……
早已。
数千年一场大梦,终究醒觉。
我是欧阳少恭。
而太子长琴,早已死去。
长琴确实……
早已经死了。
那似曾相识的精魂啊……
我和你,注定已是陌路。
※ ※ ※
都云剑魄琴心两相知音……
呵,呵呵。
知音?
那我欧阳少恭胸中这愤懑不平之气,悲恨难抑之思,早就如怒涛激雷不止。
而你——
听见了吗?
你根本不能从琴中听出!
根本不……
根本不能啊……
这叫什么知音?!
这叫什么知音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音啊……
真正的知音,该是他们那样的。
明明是两个灵魂,却比我自己……
比我自己这同一个灵魂,都更深地——
相互了解。
我噙着笑噙着泪噙着血,狂乱而寂静。
那熟悉又陌生的七弦,在指尖娓娓。
让人痛恨的了然和娓娓。
它并不被我的愤恨和怨怼所染,只是平静地,静静讲述那我一直想不明白的秘密。
所有亲切的忧伤和说不出口的心事,原来如此……
原来——
如此!
被父亲笑作为琴着魔的我,经历万古,终于知道了这琴声的秘密。
然而,我虽知道,我已懂得……
我却……
再也回不去了。
※ ※ ※
上次见到时,自己隐藏在金黄柔软的皮毛下,蛰伏在整齐干净的明瓦上。
那两个背影乘辇而去。
轩昂如故,冷隽如故。
只不过,他们似是交换了形影一般……
变成了彼此。
终没料到,他们居然没有回去。
居然久住人间,神力消磨,再也不回去。
他们居然再度相会了。
他们终于……
重逢了。
这是漫长又短暂的此生,我与你们最后的相见罢?
自己举目久望,终究转身腾跃,沿着屋脊高墙,远远奔离。
那是不敢面对的。无颜面对的。
所有埋藏在旧梦里的本来。
时至今日,早已不再知觉罪恶,也不再觉得对不起别人。
唯二对不起的,在我的目送中,也终究有了一个了局。
请原谅我的不现身罢。
你们回得去。
我……
却永远也回不去了。
「呵呵,明明是同一个人,如此相残,倒也有趣!」
「便让我们看看,这一出旷世奇谈,究竟要如何收场!」
※ ※ ※
【还记否,曾主光明,从者白凤,玄龙与舞,赤凰在侧?】
【还记否,榣山水风,祝融指法,天上岁月,人间离别——】
【昔年光明零作雪,忘却本来白凤凰。】
——《嘉献居三十六种曲·白凤凰·第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