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夏夷则。
不爱掐CP,大多都能吃。
主写夏紫微。
夏紫微。夏紫微。夏紫微。
说三遍。
兼写一点古2全员各个人物。
其他CP偶发。

脾气暴烈,心胸狭窄。
爱撒狗血,管杀不管埋。

正剧风才是我不正常的时候。


话唠,性急,毛病多。
擅长是写酸掉牙无病呻吟和烦死人说教。

即使看千万字搜集百万字资料浓缩提炼梳理统合到最后八百字依然吐血根本让人看不出曾努力过的痕迹……
还是会努力认真点写,勤快些修。
自己的孩子不嫌丑。

悲伤地发现——异羽BG现在才是冷CP……
 

练如月华

不标记tag,因为这本不是我的喜好,也只是我偶尔写的特例。

发它,只是为了纪念一下曾经用心试图揣摩和完整过人物罢了。


他和她某个时间段中某段虚构的故事和内心戏码。


正文完全不写姓名,除了无法回避的原作台词。

看看能不能在毫无关键信息的情况下写出人物性格的试验品。


看到随缘,不满点X。

不接受任何陌生人的批评。



本来曾打算写该女角为主角的大三角。

本来也曾打算在某篇同人中给该女角大量戏份,写一朵毒花的艳丽成长和绽放。

为此曾构思过很多细节和情节。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花儿无错,但因蜂蝶而让人避。

粉丝之爱是创造也是毁灭。

所以,还是不沾她了。



附加个BGM好了——


月光(变奏版) - 魏小涵 







合集真的难用,还是看目录吧——



【lo主所有文的总目录——】

【对,我就是传送门,戳我!已躺平!】


 


========================



 

 

 

【后来她再想起时,那天的记忆就变得很奇怪。】

【黑暗的夜天消失了,大地和人烟被风火覆盖。】

【天地都被摇荡不止的明光融化,却又那样冷。】

【并不刺目的明亮和幻彩,易令人泪流的光海。】

 

 

【明月在何处?】

【明月在天际。】

 

【莲花在何处?】

【将于毒焰中来。】

 

【世间安有毒辣的明月?】

【练的一边染着红,另一边却是白。】

 

【被月华成就的,却又为何如此?】

【——君试举目,看明月升起时。】

 

 

 

※     ※     ※

 

 

 

 

“哥哥。”

“其实……我也会寂寞的。”

 

 

从未懂得该如何与世间往来的笨拙,贯穿了此前与之后的许多刻。

 

谁也不敢虐待她。

她是韩王最娇宠的女儿。

 

但,也没有一个人会让她看见“心”。

 

 

她们围绕着她。

她是公主,韩王的宠儿。

 

她不是她。

 

 

她们怕我。

 

这样也好……

与其令人爱,不如令人惧。

 

 

我不在任何地方呀……也不在这具身体里。

哥哥!

 

我只有父王和哥哥……

没有我自己。

 

 

撒娇撒痴的女童。

把玩花枝的少女。

 

相同的,只是没有哭。

 

不哭。

 

不是不想哭。

 

只是她知道……

他们不想看见她流泪。

 

她只需要微笑……

微笑,这就好了啊。

 

 

两度在其下微笑分别的花树,在这灼目的白光中明艳成灰烬。

当时几乎消失在某人眼底的少女,现在则仿佛真的要消失了。

 

 

 

“父王!如果……如果你非要女儿……把女儿送到西边,难道就不行吗?”

“西边……你九哥……太远了。为了父王……嗯?”

“可是……可是父王!他——我不嫁!女儿宁可死!”

“——够了!寡人平时疼你们都是白疼了!没有一个为寡人分忧,都只想着自己!”

“出去!出去!——滚!”

 

 

她在车中端坐如仪,静静抚平身上嫁衣乍起的痕。

 

西兵犹在境上,城中已生火光。

臣子跋扈势凌君王,不臣之心昭彰。

 

从未奢望过嫁给什么人,却也从未想过如同货物一样。

堂堂王女,却只能为了父王哪怕一夕的安睡,忍辱下嫁。

在这个国家即将倾覆,计日以待的时候……

 

她拜别父王的那座殿富丽堂皇,火光中升起浓重烟芒。

它比她死得还晚些。那线烟雾没有亏负它的画栋雕梁。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为了自己而杀你呢!你真是傲慢而又愚蠢!”

 

然而,她的唇边,噙满悲惨的愤怒,更噙满讥讽对方更讥讽自己的冰冷。

 

她的命运,在傲慢而愚蠢的掌中拨弄,在怯懦又逃避的掌中拨弄。

从来也……

从来也不曾属于她。

 

就连抱定了觉悟的牺牲,也不过那样地微不足道。

 

身为孤独的弱者,竟然连孤注一掷的资格,都不能拥有……

 

 

阔大府邸的屋宇门廊起火最早,此刻已崩塌满地。

飞起浓重的黑烟尘霭,覆盖住了曾经的一切罪恶。

 

同时,也埋葬了她曾有的微薄奢望和幻想……

那些自以为是的惊喜与深不见底的悲哀。

 

 

 

原来……

即使是站得这么远,她也无需极尽目力就能轻易分辨出正被烟火吞吐的,到底是城中的哪座楼阙。

然而,她也只是站在这里。

不动。

 

 

号啕的,惊恐的,嘶喊的凄厉,随风一阵一阵吹来。

吹得每一颗还活着的心紧了又紧。

 

西兵还没有来,他们已经要活不下去了。

那些阴暗的快乐,那些巴不得所有人一起痛苦为她陪葬的心思,也早就都死过了。

 

这个孱弱的小国在火中苦苦挣扎,像是不甘心就死。

个中到底有着多少屈辱与苦难,她从来也不曾明白。

 

这是她的国,却如此陌生。

这是她的民,她与他们却并无干系。

 

贵为公主的她——

贵……?

她也连自己都救不了!

 

 

曾多少次地幻想过,离开京城这个笼子啊……

只是,她深知身为王女,能从这里出去的机会,唯有出嫁。

 

然而,此刻业已离开的她,却只想回到那火海之中,与之一起化为灰烬,就此消失……

可是,又是什么,让她久久停伫在这里,不能移目,不能逃避?

 

 

 

悲痛过,心死过……

欢喜过,绝望过……

 

此刻,只是仿佛一个无关的局外人……

只是站在这里,远远地……

远远地……

 

眺望。

 

 

不忍就去。

亦不愿别走。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她从出生至今所熟悉的,拥有的一切,被滔天的烈火贪婪吞噬,化成这将半边夜天照得通明的处处红光,被肆虐的狂风极力裹挟,旋成无数浓重的烟雾和灰烬。

直入到高天尽处……

再被暗夜彻底吞没。

 

……仿佛从来就未曾存在过。

 

 

即使离得那样远呢……

那样的,远……

 

她用目光紧紧拥抱烈火,像是用生命在拥抱她所心爱的。

令人窒息的灼烫和飞烟也偶尔被风带来拥抱住她,却又仿佛比被带来时,更快地带走。

 

 

积满阴云的夜空在颤抖,在这似欲灼天的熊熊火光中燃烧,仿佛不驯的波涛一般不住摇荡。

正在无尽火焰中被燃烧殆尽的一切,到底是这承载了一百七十年岁月的故王宫,还是夜空?

 

 

她呢?

她,也一样在燃烧啊……

 

从里到外,次第燃烧……

燃烧成灰烬。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死在这场无边的大火中?

 

跟她所有的一切……

跟她曾以为自己所有的一切——

 

既然此刻所有的悲痛与欢愉,希望和绝望,都已被燃烧殆尽?

 

 

夜空和脚下的火海鸣响成一处。

充盈天地的洪大,不知餍足的……毁灭。

 

 

到底是该将这具空壳投向这燃烧的夜空,还是脚下这漆黑的悬崖?

 

她向来清澄的眼睛迷迷蒙蒙,失了焦。

好像看见了眼前这所有的一切,却又恍恍惚惚地……

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具仿佛随时能因风飞去的空壳里,到底,还剩下了些什么?……

 

 

 

※     ※     ※

 

 

 

“这个肮脏的韩国——我们的韩国,从今天起,就不存在了。”

 

那个被风声还是混乱的心音吹得隐隐约约,却又一字字听得清楚的,仿佛习惯了宣告命运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无穷无尽的疲倦忽然涌上心头。

只想就此倒下,哪怕合眼就是死也无所谓——

她啊……

早就已经,不再害怕死亡了……

 

 

稳健的足音极有韵律地,从容向她走近。

那个人在观察她,她知道。

 

无穷无尽的疲倦中,忽然升腾起一缕冰寒的锐利。

她侧了侧脸,吐出的指控却是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虚弱——

 

“你,杀死了我的父王——”

 

 

这句话那样轻,又那样沉重地落在灼烫又冰凉的夜风中。

仿佛此刻出口,才将这事成了真。

仿佛她直至此刻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又仿佛她此刻才刚刚知道——

然而,胸中那模糊纠结成一团,却显得并不灼烈而是绵长沉郁的恨意和痛苦,却又仿佛并非因此而生?

 

 

月光一般的发丝上鲜血流被——

那,是不是她父王的血?

 

 

那是她的父王……

不管他后来如何,那是她的父王——

曾经疼爱她的父王。

 

她该杀掉这个人的——

这个人!

 

那既长又短的一刻,心底的杀意似乎已然呼之欲出……

却终究也没能出现。

胸中的痛苦却因此像是被狂龙搅动的海涛,不住击打着躯壳和心神,令本就几乎被莫名疲倦抽空的她更觉恍惚。

 

如果,她能还有举起手的力气……

如果,她还能够杀人……

她却只想给自己一下,好让这沉重的一切,就此全部,灰飞烟灭。

 

 

那个人似乎毫不在意地走到了她身边。

毫无戒备,毫无猜疑——

 

就那样与她并肩站着,一同眺望着大火中的王宫。

 

 

“我说过——任何挡住我去路的人,都只有一种结局。”

 

那个声音比往日低沉得多,一字字道。

没有包含一丝一毫的温情,以及她曾以为存在过的柔软。

 

“至于你——”

 

 

原来,这所有一切,都是虚假的……

空茫的目光从火海上慢慢移开。

终于,失焦的双眼从恍惚天外回到了人间。

第一眼,便望见了那个似远实近,却永远也不能触碰的真实——


那仿佛自蛮荒之时升起,终于将要抵达中天的月亮。

 

——令人沉溺至死的静寂和绝望。

 

 

月亮没有看她。

月亮永远也不会只看见一个人——

 

 

“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从今以后跟着我,我会还你一个更好的韩国——”

“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韩国。”

 

这个声音坚定时令人根本无从怀疑。

她相信,即使是死亡,也一样无法阻拦他前进的脚步——

 

 

她默默将视线转向燃烧中的王宫。

 

天边那似近实远的虚假啊……

以及眼前这似远实近的真实……

 

都是不可碰触的……

 

没有一个属于她——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属于她……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胸中骤然新生的痛苦,像是有人霎时间将她从头到脚撕成了两半。

只是,这伴随着痛苦到来的,令神智彻底清楚的冰冷,又是谁的?

 

有什么东西,在胸膛中清脆地破裂开来。

 

那样干脆,又那样地迫不及待——

忽然便生出了无数根芽,填塞了整个胸膛。

 

 

“第二个选择——”

 

 

娇嫩如花朵的女子忽然抬起头,看着熊熊火海,吐出了仍有些虚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

“我选一。”

 

 

向来甚少动容的那个人闻言转过眼睛,目光在她的侧脸逡巡。

 

他到底从那张只是较往日显得略冷漠了一线的娇艳面容上看到了什么?

异常美丽的眸子轻轻顾盼再三,终于转了回去。

只是,他没有再说下去。

 

 

后面的话,他一生都没有再说过。

 

 

 

※          ※          ※

 

 

 

 

他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官道上。

京城内乱,西兵的兵锋只会更快抵达。

若不趁现在离开,很快就都会变成釜底游鱼。

 

 

她毕竟没有走过那么长的路。

越走越慢的脚步沉重却坚决,只是不停步。

 

他也没有停步。

只是,他本来打算当天赶到的下个城镇,已经赶不到了。

 

 

惨淡的白日即将被山顶吞没,光线已然昏黑。

只是,他们赶路的速度还是较负重的人快不少——

 

比如前方那个挑着担子满面油汗,有些躲躲闪闪的家伙。

 

 

那人听见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些畏畏缩缩地回过头偷瞧了一眼。

像是看出了即使覆着兜帽也不能尽数掩藏的杀气和阴郁,那人急急忙忙地挑着担往路的另一边走,想要尽力离他们远一点。

因为走得急,还有些踉跄。

 

 

他很害怕?

我……很可怕吗?

只看见影子,已足以令人畏惧若此?

 

她一手捂住兜帽下自己的脸,心中不禁涌出尖锐痛苦的憎恨,想要恣肆恶毒的哀凉。

 

 

他的步速却毫无改变,肩背一动不动。

掠过那人时,他的眼睛似乎向后扫了扫,又迅速收回。

 

 

那人挑着两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草包,行动有些迟缓。

躲他们躲得太急,官道又不算平,那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正好踩了个空,立足不住,倒在了地下。

一个草包的挂绳摔断了,扯开的包口流出一点点东西。

 

他看得很清楚,是混着稗子的黍米。

那草包的形制……

哼,原来如此……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出这个满身肮脏污黑的人,有什么值得他注目的。

一个勾着头生怕被人看到脸的人到底……

 

 

没了绳子,草包有点没抓没挠的。

那人有些费力地用手捧起掉的黍米,费劲地向路边拖拽,露出了侧脸。

 

原来,这个人是……

她眼中些微的了悟旋即熄灭,比方才更形寂静。

 

被罚为隶臣的罪人,脸颊上黥刑痕迹犹新。

 

国家都已不复存在,还谈什么罪人呢。

 

他们也已经自由了——

在永远的死亡来临之前!

 

 

正在这时,前方官道拐弯处响起了一阵急促得像是暴雨的马蹄声。

 

 

如果那人放弃草袋躲到路边去,大概就没事了。

只是那袋黍米如果被马蹄践踏过,恐怕就会彻底混在泥土里,草包也破得厉害,根本不能再装东西。

那人急得脸上的皱纹都苦在了一处,飞马却来得比他们以为的都快,眨眼间就到了面前,全无停下的态势。

 

死亡几乎已成定局。

她默默闭上眼睛,死寂的心中只觉疲倦。

 

君王抑或隶臣,是否都会被眼睛下鼻尖前的一点微利迷惑,以致于不顾生死,不顾所有一切?

 

金殿上的尊荣,与此刻尘泥中的稗黍,又有何分别?

费尽心机保有,丧失理智地占据,不顾马蹄在上,刀锋于前?

 

 

眼见着那人即将丧生马蹄下,已经走出很远的他却忽然动了动。

 

 

马和骑士似乎突然被大力托了一托,从隶臣头顶飞过,落在三丈开外。

她只看见他抱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被吓呆的那人身旁。

 

 

骏马人立长嘶暴跳踏蹄团团打转,骑士惊怒下连连勒缰,破口大骂,却在回头望见他的眼睛时一个寒噤,话也没了,脖子也缩了,往马臀上加了一鞭,飞马而去,再也不敢回头。

 

 

他为什么会救人?

 

君王抑或公主,挚友抑或爪牙,明明都只在他觉得必需时才会施救,不是吗?

她站在他宽阔的背后,死寂中仍不免露出久远的不解。

……以及些微不明的怨恨。

 

 

他只是那样略略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像是多年以前抚擦过一个少女藏满梦幻却并不知他已知晓的心事那样,轻轻在空中一拂。

 

那人回过神来,对着他拜了拜,惊得哑了好一阵的嗓子好像终于吐出了些什么。

他不置可否地转开视线,似乎望了她一眼,又动了动嘴唇。

 

那人站起身,背起草包向前走,像是准备为他们引路的样子。

他很轻松地把破了的那包捏在手指间,淡淡看了她一眼。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紧紧地跟了上去。

只是愈发酸涩的心中又是滚烫,又是冰凉。

 

 

明月是冷淡的,也是慈悯的。

照耀高天,也照耀泥泞。

 

这久远不解的困惑终于解开了尘封,随之到来豁然开朗的清爽却为何在带来甜蜜的同时,也带来了那样深切无疑的痛苦?

 

即使永恒的黑夜已经到来,却还是有明月高悬在天际。

即使满是伤痕,缺憾处处,即使那光是冷的,那样遥远难亲——

那仍是月亮啊。

 

只是,那是月亮啊。

是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也无法碰触的真实!

 

 

 

※     ※     ※

 

 

 

 

那两包黍米是隶臣在一片混乱中偷到的。

这是隶臣成为隶臣后第一次回家。

 

鸡窝里还有最后一只鸡,被惊扰后正哑着嗓子低声咕咕。

院子里唯一的水缸清而满,屋檐下晾着一双半新的男鞋。

 

她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是她不傻。

只是,这昔日的隶臣,是不是聪明?

 

 

妇人惊异的目光在已显枯槁的面容绽开,伴着几滴泪水。

已对父亲感觉陌生的孩子们瑟缩在母亲背后,偷偷看着。

 

隶臣环顾一圈院子,沉默地将黍米挑去草棚下放好。

在他身后放下另一包黍米的他,是不是扫了她一眼?

 

她不太确定,但她还是沉默着。

是不是这世间无可避免地,永远需要视而不见和装聋作哑?

否则,便难以再继续活下去?

 

 

当晚,隶臣家的草房给他们清出了一间。

隶臣和妻子以及三个孩子挤住在另一间。

 

能有一间房子,娶妻生子,这已经不算穷困至极了吧?

那又是为了什么而沦为了隶臣?

 

 

她想起宫人们泥塑木偶般的眼睛,以及偶尔曾看见的,她所不解的悲戚。

每一个活人身上都有着悲欢,只不过,每个人都对他人的悲欢不感兴趣。

于是,一边彼此羡慕着,一边将对方的痛苦美化后,生成自己新的痛苦。

 

她不是也曾冲动地倾注一腔热情,却是不是也曾犯过这样难言的错误?

她所羡慕向往过的那个不羁的少年,是否也有着她所未能深解的痛苦?

 

 

孩子们在看到爹爹回家的兴奋后先后犯困,睡着了。

隶臣和妻子带着哭声的低语越说越低,终于睡着了。

 

 

卫庄抱着剑坐在门口,也好像睡着了。

这房间里的席子和被都归了她。

 

 

农家的屋子矮小黑暗,没有窗。

荆柴的门缝里漏进了缕缕月光。

 

照在卫庄身上,落在地下。

 

 

她以为卫庄不会救人的,但其实她错了。

她以为卫庄不屑于接受报答,只接受交易的,其实她也错了。

 

 

到底是不是因为她未曾出口的疲倦,卫庄才答应了被人报恩?

她没有翻身,但一直也没有睡着。

 

 

“睡。”

 

那个好像早就睡着了的人开了口。

然而,这个字后,他就再度陷入了无声无息的沉默——

仿佛融化在黑暗里的沉默。

 

或者该说,他本来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她从来没有睡过这样虽然刷洗过但还是破旧泛出潮腐气的席,没有盖过这样浆洗干净却依然破旧单薄的被——

还短。

她高挑的身材简直只能蜷缩起来,缩成一个小小的团,缩成在母亲腹内的样子——

虽然,这已经是他们仅有的好东西。

 

 

风在柴扉外吱吱响。

又矮又黑的屋子里总有着莫可名状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也许是各种令人恶寒的爬虫,不过不太会是老鼠——

这家人穷得没有什么可给老鼠吃。

 

 

她的门口没有宫婢,没有侍卫,她只有她自己——

以及这个她曾以为自己真心爱慕,却始终也没有懂得的人。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忽然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隶臣的妻子很早就起来了。

等她起来梳洗好,另一间草屋的门已经在灶下烧完。

昨晚被他们归来惊吓到半夜鸡叫的老母鸡已经在堂屋的桌子上了——

 

熟的。

 

 

他沉默地捧起碗,每个人像是都得了号令,终结了踌躇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和大气不敢出的混乱,纷纷刨起饭来——

带着长久饥饿后极力克制却终究难以压抑的狼吞虎咽。

 

他仿佛并没有感知到这些,只是夹了几茎野菜,丝毫不在意地迅速把那碗饭刨完。

然后他就握着那盛着一点点糊米酒,粗糙得要命的泥杯,任一家之主结结巴巴地继续道谢第一千零一次。

 

 

黍米饭在粗陶碗里堆得岗尖岗尖。

她垂眼看了看,觉得自己就算用尽力气也吃不完这碗饭的——于是抢先拨了一半给三个孩子,这下才低头吃起来。

 

黍米饭特别粗粝,简直划拉得嗓子生疼。

 

老到咀嚼费力,几乎淡而无味的,腥气的鸡——

这些人吃不起盐,对吗?

 

 

三个孩子从舔干净的饭碗边偷偷地看她,又偷偷地看被几乎不会说话似的母亲不断往她面前推的那碗鸡。

女主人盯着她的目光似乎在催促她夹菜。

她只好意思意思地再夹了一点鸡,更用力地塞进肚子里去。

 

终于吃完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感觉他也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应该是错觉。

因为他只是放下酒杯站起来,做出了要走的样子。

 

 

千恩万谢的夫妻俩一直送出很远,直到他们用了轻功才回去。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偷偷跟着他们回来——

而且他也跟着来了。

 

 

 

女主人把剩下的鸡分给孩子们和丈夫的时候,孩子们快乐的欢呼好像能把屋顶掀翻。

一家之主清了清喉咙,鼻音含糊地嗯了两声,筷子在碗底叮当撞击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很响。

 

 

装鸡的碗似乎被拿了起来,有一个眼尖的孩子问,“阿母,这是什么,亮亮的”……

他听到这,看了看她的耳朵。

 

那里悬挂着的两只耳坠呢?

 

 

他的视线并没有挪开,于是她从袖子里摸出了自己的耳坠,摊开在他面前。

果然,上面最大的两颗珍珠不见了。

 

 

“以后不要这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转身走了,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收起耳坠,默默跟在他身后。

 

 

在席子下放下一把散钱是更好的方法吗?

 

她看着那个背影,始终不知道温柔和残酷到底哪一个是他——

或者,也许,哪一个都是。

 

 

不是一切真实都会化为虚假,也不是所有人最后都会放弃别人。

明月在天际。

……同样的,也在她心里。

 

 

以为失去了一切的人,却忽然发现,其实也重新得到了一切。

 

 

从现在,直到永远。 




【完】



=======================




【一点解释】——-——————


隶臣,一种先秦刑罚,即国家奴隶。

是指因本人犯罪,或被俘,或亲属连坐充作官奴婢者。

男的称隶臣,女的称隶妾。

秦时隶臣妾为终身徒刑,但有赎免办法。

多伴随黥刑(刺字)。




【一点废话】————————



【忽然意识到,也许爱着一个人的人,是最不了解那个人的。】
【于是,忍不住说了一些废话。】

的确,卫庄是个内心丰富激烈,意志强韧坚毅,少有温情和柔和表现的,几乎类似枭雄的人物。

他不是纯善的无瑕。
这不假,可这也不代表他必然是漆黑?

黑夜中不还有月亮吗?
即使月亮满是疮痍,只反射着永恒的冷光。

秦时系列里有没有纯粹的反派?
有的。姬无夜就是。
他和姬无夜一样看重强者,但他和姬无夜为什么不同?有什么不同?


1.卫庄从出场到现在,是否杀死过除敌方之外的弱者?

姬无夜随意杀死过姬妾、婢仆——这些受制于他,无力反抗他的弱者。
只要卫庄有类似剧情,完全能证明他们是一类的。

有,还是没有?


2.卫庄对弱者是否有怜悯?

卫庄杀人时毫不手软,甚至有时让人觉得很美。
或者,这也可能令人觉得,他是否享受这样的过程?
有人在欢喜的时候,是否也有人会觉得恐惧、厌恶和拒绝?
是否有人是因此觉得,他对弱者毫无怜悯?

那么反过来想想,在他这样的人看来,这世间有几个人不是弱者?

白凤投入他麾下很久后仍会偷袭他,他残酷地“教育”白凤“清醒一点”没有?

弄玉初次请求加入流沙时,他摆出的挑衅和干脆的击败是毫无怜悯的表现,还是不希望她将父母苦心保存下的她的性命轻易冒险抛掷的表现呢?

红莲家国俱丧,本身是相当不谙世事的深宫女子,即使身手不错又如何?
不管韩王如何昏庸无能,对女儿的疼爱是有几分真的。卫庄杀死了她的父亲,要怎样不加分析才会相信红莲会无脑跟他,毫无恨意?
他给她选择并尊重了她的选择,是简单的无脑糖,还是赋予一个丧失了前路的人生存意义的真正帮助——不惧对方可能的恨意和杀意,将之放在身后跟随?

无双鬼被击杀后,他接受了公输家对无双鬼的改造,带无双鬼去机关城,是因为玄机不想建模+他没人可用呢,还是他无言地表示“忠诚于我的人,我令他即使死了也能亲自报复,不会白死”?

我知道到了这里,有人可能又会说,不是觉得卫庄残酷啦,只是觉得他是个看得很远,所以很少顾及当下的人,他保护的都是有用的“弱者”。
那么,第三个问题就来了。


3.他想建立的到底是怎样的新的韩国?

韩非逝去多年,他依然没有忘记当初的志向。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刑过的重点是刑过还是大臣?
赏善的重点是赏善还是匹夫?

新的韩国是只有流沙几人众的韩国吗?
他一生对抗的,难道不都是那些比他强大的存在?
他所想要建立的,新的韩国,新的人间,是不是给每一个卑微者的?

一怒而诸侯惧,为什么是诸侯惧?
这些人是强权的代表,是为所欲为的人。
安居则天下息,天下是谁的天下?
息的是什么呢?是野心、欲望还是争端?

那么,他保护的,到底是谁呢?


可以说他只想过保护韩国的人,也可以说他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惜声名不择手段。
不论这是真实还是认为,这都不重要,无所谓。
他不是白莲花,任何想把他洗成白莲花的盲目的爱,本身就不是对他的尊重。

但,觉得他是纯然的漆黑,并喜爱着这种漆黑,是否也是一种不尊重呢?


玄机时常吃设定,不尊重自己的人物人设和剧情逻辑,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只是希望,爱他的人不要这样。

即使夜色漆黑,还是有明月高悬在天际啊。
即使满是伤痕,缺憾处处,即使那光是冷的,那样遥远难亲——

那仍是月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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