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红珊#圣元视角的红珊。
《红珊记》的基调和内容,也就是《凤鸣岐》和《相和曲》中红珊圣元的基调和内容。
两文兼用设置,故《红珊记》单独成章。
近来心气浮躁,本想把这文修第七遍的,懒得了,先发吧。
这之间的初会,在《凤鸣岐》第四章内。
我重新调整了圣元年表,《凤鸣岐》中涉及的时间和年表事件过年时会更改的。
本章BGM其实细细寻一下应该能找到。
猜忌和贪恋交织,真心和假意混杂,接近又退避,喜欢和讨厌,爱和不爱……
但是……没心情找。
我写这种东西时听的BGM都很奇怪,不适合安利你们。
随便附一个吧。
【lo主所有文的总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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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皇后夏氏,慈懿族妹也。生今上。】
【父夏缙,从龙久,因使驻东齐。】
【本朝龙兴,东齐疑忌,囚夏缙并其妻子。】
【至上登基,南北音绝。】
【三年,克河北。东齐大恐,夏缙为朱益智所杀,妻子并绝。】
【后母庶微,东齐不甚了。后时年幼,因匿乳母家,竟得免。】
【五年,慈懿没。】
【八年,东齐灭。后归宗。】
【九年,聘蒋氏为后,复选诸名门,以实后宫。】
【遴选之时,上顾念夏氏,后遂入选。】
——《瑶台逸事》
圣元九年,含光殿。
“初见”。
既名红珊,何着蓝?
皇帝有些倦了,听见内侍唱名,不由微微谑笑。
珊瑚海上来。
她大着胆子,抬起头向阶上看去。
看向那个,已魂牵梦绕数年,一直不能忘记的人。
他闻言一哂,举目望去——
手中如意险些跌落。
七步阶下,是那仅仅一面之缘却熟悉至极,似已在胸心中刻画过无数次的明艳面孔。
是耶?
非耶?
缘何姗姗而来迟。
【慈恩敏而慧,性谦俭,温厚有仁德。】
【左右逢上怒,多为之宛转。】
【人品贵重,初为上所厚。】
【入宫二月,得觐含光殿。】
【稍一举目,光华满室,容姿如明月。】
【上方持如意指蔡寀《南国河山图》毕,顾后讶然久,几失如意。】
【自此大幸,见者皆云:“明皎如月,骊珠温润,真天人也”。】
——《瑶台逸事》
帝王所能给予的,无非荣华。
至于子嗣,自然是日后荣华的保证。
可是,这个世上,又有什么能取悦她?
何等奇珍异宝,能富于海。
这个世界,的确绮丽多彩,是与美丽深邃的碧海绝然不同的,另一种繁华。
可是,一旦入宫,这一切也就与她绝缘。
尊荣,于她不过匆匆过眼。
她的生命里,有过太多的尊荣。
太常见的,便也不值得受宠若惊。
她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他而已。
可……
这却是他最付出不起,贫乏至极的东西。
我恋汝色,汝爱我何?
不知道。
真的,不明白。
疑惑像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像云霭一般,久不消散。
或许……
也是不敢去弄明白。
绝世的帝王,不朽的功业。
石破天惊,风云开阖。
可是勇烈如他,居然也会有想要逃避的人事物。
在这个人面前……
他是帝王——这又如何?
能够生杀予夺使人畏之媚之奔走不怠的一切力量,在她这里,都是虚无。
他掌握不了,也就没法觉得安全。
宁可她向自己哭诉近来的不平,或者计较赏赐的厚薄,哪怕为娘家争取几个官位。
也不想看到纯然等待的欢喜。
也好过看见她在绮窗之前,无尽地等。
她的眼中,他似乎并非帝王。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她所爱的男人。
可是……
这不行。
普通的男人可以丑,可以老,可以蠢。
可以窝囊,可以犯错,可以出丑。
他不能。
初时,没有人需要年幼无知的李氏之主。
后来,没有人需要那样的皇帝。
他自然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皇帝。
可那双明镜般的眼睛,却总在提醒。
提醒他心底深处的秘密。
那些无助,那些卑琐,那些无奈,挫折与屈辱,困缚和熬煎。
她一直太过聪慧。
即使他掩饰得再好,她也能察知那些不悦与阴郁。
可是,她又太不够聪慧。
她的小心翼翼和格外温柔,都如影随形地,无言的提示着他。
刺眼。
没人喜欢被人知道这些。
他,自然也不免俗。
夷则出生时,他还年轻。
有时在朝上积了气,也会忍不住对她说说。
向人倾诉,对他来说,真是困难。
倾诉那一刹是松弛的,可看到她的忧心,却又变成愧悔。
她对朝政更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温柔解劝。
却越发照见他的无奈与无能。
说得多了,便自厌这忍不住的脆弱,有意无意地逃躲。
如此的朕。
你……
到底爱的是什么?
这种心绪积累久了,竟是无明的恼恨和烦厌。
一次细故,他便大光其火,令她别宫思过。
她只是俯首,一句也不为自己辩。
临去秋波那一转,眼中是一片明白。
他挥退众人,坐在南窗下,望着窗外莲叶田田,红白花颜色喧天。
曲江的六月,忽然觉得冷。
倦意满衣。
为什么可以不怨?
命她结束禁足,回转宫中时,左右尽皆喜动颜色。
唯有她,拜谢如仪,略无所动。
听到传诏使者回来“不经意”的转述,他只是淡淡。
她,果然是“她”。
她的不凡。她对他的不凡。
并不只有他看见。
身边的钉子可以拔除,心中的藤树,又当如何?
三个月后,当初的传诏使者被杖责贬逐出宫,罚守陵墓。
他依然没有寻到答案。
【入山看见风缠树,出山看见雨随云。】
【风树暂会难留住,云雨散尽月孤轮。】
——《晴平谣·十八调》
她能知道自己哪怕最细微的情绪,却从无怨言。
从无。
到底为什么?
中夜从紧张血腥的梦中猛醒,看着身旁柔顺依恋的躯体,无微不至的关怀,虚脱般的松弛和安心,随后,却觉得窗外清幽的兰香都让他憋闷。
那些恶毒那些冰冷,那些猜忌和怀疑,她肯定都能感觉得到。
甚至,远比常人更加敏锐。
可她眉宇间的轻愁,却仍是在每次看到他时,瞬间消散。
只余下深情注目,入骨温柔。
一片深情冷处浓。
呵。
夏家的人都瞎了眼?
她性情如此温柔,容貌端庄华美,却给人以清冷高贵之感,完全是因为出身不凡,自有气蕴,眉目间当然带出。
庶微所出,乳母抚育,怎会有此等气度?
夏家人并不追究的疑点,不代表别人不追究。
他派了人去将手尾收拾干净,清和又极贴心地答应将夷则带走。
如此便好……
若是能继续糊涂下去,那就……
最好不过。
夷则走了。她更寂寞了。
他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可是,在这越来越长的间隔里,并不觉得孤独。
似乎她总在身边。
偶尔见到她,她也依然没有变。
清澈的眼睛。再见的欢喜。全然的深情。
她……
又是怎么能够不变的?
不因盛宠而欣喜若狂,也不因他的疏远而怨怼。
似乎他只是远行,终究归来。
那双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贪恋的黑眼睛……
夷则,也一样有一双。
原来啊……
原来。
原来,自己也实是虚伪。
配不上一段深情,也终究回报不了。
心中层层叠叠,渐渐亏欠得太多,便不敢面对债主。
逃躲不过,便生怨怒。
甚至,厌弃那痴情。
是否因为人寿短暂,而她的生命悠长的缘故,所以她不动心,不狂乱,不变迁?
不移,也不改。
等到海枯石烂那一日,等到烟消云散的那一天。
始终平静地,注视。
非我族类,竟不可解至此。
“我爱你。与你无关。至死为期。”
“但,这是我爱你的错。夷则他……他是无辜的。”
“他是无辜的啊……”
“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
“虎毒尚不食子,看在苍天的份上,你……你放过他吧!”
他从未想过,难堪是那样难忍的滋味。
暴怒,怨恨,愤激。
他咆哮了些什么,他统统都记不得了。
只记得,他似是倾泻了一切怀疑和怨恨,一切恼怒与恐惧。
是的……
恐惧。
隐隐恐惧的事情,终究来了。
她怨恨。
最后。
怨恨了。
为什么心中如此愤怒?
为什么这般怒不可遏?
为什么……
隐痛十分,委屈忿忿?
你骗朕!
你怨望!
原来……
你的不怨,是装的。
你终于也会怨恨。
也会不爱。
也会……
离开我。
朕才应该是你心中眼里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朕是天下之主!
普天之下,四海之中,都该谄媚朕,讨好朕,向朕臣服!
哪怕再有逆志,在朕面前,亦应恭顺!
你怎么敢……
怨恨我。
【圣元二十九年,戾王毒景昭,为景昭所创。】
【刺庶人于宴鼓噪,欲置景昭死。】
【景昭遂出奔。】
【圣元悉其情,虽忿恚甚,亦疑惧景昭。】
【故钳众口,佯称景昭不谨,致戾王坠马伤,令闭门思过。】
【暗令宫城逻察,遣使追捉,并密召太华长老入宫。】
——《怀荆拾遗·嬴史·景昭皇帝》
她饮下了毒酒。
遗容如生,平静而安详。
她……
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似乎归去本是她的冀望,而她,终于可以休歇。
寂如尽述她的遗言,并呈上那颗遗珠。
他握紧它,越握越紧。
直到怒发如狂。
几乎想毁掉誓言,不焚烧她的尸骨。
几乎想将眼前的一切斩碎,让盛怒流成鲜血的汪洋。
凭什么?
朕的身边,是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吗!
想走?
是吗……
想离开朕?!
朕偏要你长伴帝侧,随葬帝陵!
让你永生永世,埋骨于中,看你如何能弃朕而去!
他的怒火那样猛烈,几乎烧尽了一切理智。
许久后,他终于硬生生遏抑住了那烧得心底一片空白的滔天怒焰。
在一旁觑他颜色许久的寂如这才开了口。
陛下……
陛下?淑妃娘娘遗蜕如不付火……奈三殿下何?
他不动。
陛下……
陛下身为人君,又奈一世英名何?
英名……吗。
他的思绪若有若无,许久后,方才吃力地想。
极是缓慢,如梦方醒。
徐徐爬上身的,是刻骨的冷和倦。
一片空白的心底,却忽然,恍惚生出些微疯狂的愉悦与空虚。
是啊。
朕……
朕是皇帝。
是人君。
这天下,都是朕的!
都是朕的!
不过是……
不过失去了一个女人。
而已!
僧房的门关起来毫无声息,渐渐合拢。
准备为她更衣的宫人跪在门前,正在惶恐颤抖。
他却似未见一般,拂袖而去。
我……
不是你眼中的那个男人。
那个……
被绝世美人全心全意倾慕心爱的,永远在怒海上巨船首持鞘屹立,挥剑如风雷的……
光明与英武。
人间的璀璨,稍瞬即逝。
繁华声色,风云激荡,这都是你并不懂得,也不在意的东西。
人间百变,朕也是。
追捉新鲜,寻求刺激,享乐和权欲。
只有你……
干净如初。
让人见之生厌,不由惭怒,不愿直视,盍欲忘却的……
干净。
于是不老容颜,终成中心嫉忌。
【骊珠,朕何尝愿意赐死你。】
【朕又何尝愿意……】
【这话是假的……也是真的。】
【你……】
【还肯见朕吗?】
【不……】
【朕终究贪恋这权势繁华,终究迷醉这决人生死荣辱的愉悦。】
【这是不能分享的,不想推却的,不愿放手的……】
【再来千百回,朕还是要弃了你。】
【还是要弃了你……】
【却原来……】
【我并没有我所以为的,那么钟爱你。】
——《羲窗记·明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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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投暗——】
《史记》卷八十三《邹阳列传》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于道路,人无不按剑相眄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轮囷离诡,而为万乘器者。何则?以左右先为之容也。故无因至前,虽出随侯之珠,夜光之璧,犹结怨而不见德。故有人先谈,则以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贱,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怀龙逢、比干之意,欲尽忠当世之君,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思,欲开忠信,辅人主之治,则人主必有按剑相眄之迹,是使布衣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
把闪闪发光的珍珠和宝玉偷偷地投到路上行人的面前,行人看到无不愣住,按住剑柄相互目视,谁也不敢随便上前去拿。
后转指把闪闪发光的珍珠投到黑暗的地方,比喻贵重物品落到不识货的人手里,也比喻有才能的人没有得到重视或好人误投了昏君。
【白首相知犹按剑——】
《酌酒与裴迪》王维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白首相知,犹按剑互相提防。
岂真相知邪?无非人心险恶。
此景此情,殊为可悲。
相知表里,不过笑谈。